语言都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有了新的变化以及新的用法,无论是汉语、英语还是其他的语言,都会产生一些新词,因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新的东西需要去用语言表达,比如说在火车没有发明之前,“火车”这个词就没有被发明,在Google诞生之前,Google并不是英文里的一个动词。当然,有一些字词也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多出了一些用法,尤其是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很多字词被赋予了一些新的意思,甚至同原来的意思毫不相关。比如说日本当时网络上流行起来的“orz”,因为很像一个人跪着,所以表示“跪了”的意思,而“跪了”也是网络用语,表示“完了”或者是“服了”的意思;又比如说“囧”这个词,本来是汉语里一个非常生僻的词,意思是“光明”,在受到了日本“orz”的影响之下,也成为了一个流行的网络符号,又因为和普通话的“窘”读音相同,所以在大众化地区一下子流行开来,变成了表达一种心情的符号;再比如,互联网亚文化的发源地之一——百度帝吧,诞生了很多互联网流行词汇诸如“屌丝”,“翔”等。
我个人认为这些词汇的流行倒是无伤大雅,反而有时候是一种语言具有活力的体现,不过我几乎不在文章里用到这些词,我认为文章用很多这样的网络用语不够严肃,而且这些用法能保持多久不确定,所以如果想写出让后来人也能看懂的文字,少用这些词为妙。有人认为这些词是对汉语的污染,有些道理,但是比起这些网络词汇的发展,“语言的腐败”却更值得关注。
“decay of language(语言的腐败)”是乔治奥威尔在《1984》里描述过的一种现象,在小说里,大洋国真理部创造了一种“新语”,不断地删减词语,以此来达到限制思想的目的,也许有些人还记得原来词的意思,但是经过几代人之后,他们无法再用那些被删掉词来表达,也自然失去了对于那些词多代表的含义的理解,这样便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当然,也会有一些词被发明出来,人为地定义出一些概念。二十一世纪过了快二十年,汉语的腐败的还没有到奥威尔描述的那么夸张,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汉语在腐败。
虽然对于语言的腐败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也是一个较新的概念,你当然可以说这个词也是语言的腐败,但是既然奥威尔说过,而且非常形象,故继续使用之。在我看来,汉语的语言腐败体现在两点。
首先是创造一些新概念。汉语创造新的概念并不是很难,在“火车”还没有诞生的时候,“火”和“车”都是存在的,火车诞生了以后,就把两个已经有的词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新词。提起“火车”,我想几乎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同一个事物,但是如果创造出一个新的语言体系,定义出一些概念模糊的词语,那么解释权就只有给创造这些词语的人了。“xx特色”便是其中一类,“xx特色道路”,你若是说他不是道路,创造这个词汇的人就会说“你不懂xx,我们这也是道路,你凭什么定义只有一种道路?”但是问及到底什么是“xx特色”,甚至连定义这个词的人都不一定能说来。同理,把道路换成自由、平等、人权等等词汇也就创造了一些新的概念,凭空创造一套话语体系。没人知道这套话语体系里的概念的具体定义,定义的这些概念的人完全可以随意修改,这样的语言便完全丧失了语言本身用来定义事物的能力,变成了一套空洞模糊的符号。而于此同时更可怕的是,这套符号完全污化了一些本来具有正面意义的词汇比如“自由”。再举一个例子,“田园女权”这个词的发明用来形容中国本土一些既想获得西方女权主义所追求的权利,又不愿意承担起义务的所谓的“女权主义者”。这个词是贬义,用来形容一种畸形的女权意识,但是这个词语又把“女权”这个词用坏了。
其次是更改旧的概念。一些词的概念当然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有所变化的,但是如果是一些前人已经用过很多次,已经成为一种学界范式的时候,强行更改概念便是一种语言腐败了。例如“五胡乱华”这个历史词汇是描述西晋之后匈奴、鲜卑、羯、羌、氐趁机夺取土地和东晋形成对立之势的历史事件。“胡”是当时中原汉族对于游牧民族的蔑称,但是既然这个词已经沿用了千年,历代历史大家都如此称呼,为何如今为了“民族团结”而改成“少数民族南下”?千年前“少数民族”的定义还有待商榷,竟然强行篡改沿用的词汇。当然卫青、岳飞、文天祥等人因为“和少数民族内战”而被剥夺了“民族英雄”的称号,如果有一天因为“破坏民族团结”而被贬低为历史罪人我也不会意外,当然秦桧是否因为团结少数民族而变成民族英雄也未可知。
语言本来就是一个很灵活的东西,随着时间的发展而更改是很常见的现象,网络用语的涌现便是语言灵活性的体现之一,我倒是乐于看见这些新的词汇的兴起,因为他们是自发形成的,这就和自由市场一样,既然大家都喜欢都接受,那么流行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大家不接受,那么自然就被淘汰。而语言的腐败这种现象更多时候是官方发明推广的,这种强行的推广自然会损害语言本身的作用,让汉语变得混乱甚至变得空洞,而话语变得空洞之后,接下来变空洞的该是什么呢?
语言的腐败不过是一种现象,背后还是因为权力,没有制约,权力便能随意创造概念或是偷换概念。我突然就想起我小时候为了拿高分写过的那些赞美祖国的空洞作文和政治题答案,感到非常羞愧。如果连年轻人的教育都是如此不堪,那么在很多年轻人长大的过程里变得越来越喜欢那套话术,越来越喜欢说“大词”“空话”,越来越喜欢向权力靠近,也没有什么让人惊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