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过最无聊的小说是卡夫卡的《城堡》。说真的,之前读完他的《变形记》以后我觉得这个作者奇怪得很,整篇读下来莫名其妙。之后的许多年里我又读过许许多多类似感觉的小说,比如王小波的《黑铁公寓》,加缪的《局外人》,今天我知道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叫做“荒诞”。不过卡夫卡的未竟之作《城堡》才是我心目中最无聊最荒诞的小说,甚至无聊到我硬着头皮才读完它,却发现最荒诞的地方是作者根本没有写完,故事在诡异荒诞的氛围中戛然而止。
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一个叫做K的不明来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进入城堡,他用尽了各种方法,包括拐走城堡里官员的情妇等,最后也没有进入城堡。整个故事既不惊险刺激,也没有大尺度描写,我认为我还能继续看下去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荒诞,如同树下等待戈多的人,没有开头,没有结尾,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卡夫卡到底想写什么呢?有很多人说这个小说表达了对于官僚阶级的讽刺,我倒认为不必要非要解读出什么来,非要解读出作者的意思可能是中小学语文阅读理解题导致的后遗症。等到一个人终于开始面对这个社会,面对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会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给生活一个确切的解读。人类为自己做的事情赋予意义,然而仔细想来并不是每件事的意义都那么可靠以至于人类非去做不可,实际情况是人类做了然后再给做这件事情赋予一个意义。人类当然也可能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比如艺术,可能是想表达某种观点,可能就是什么都不想表达。深受卡夫卡影响的当代艺术家左小祖咒1995年参与创作了中国当代行为艺术的代表作《为无名山增高一米》,你说创作者想刻意表达什么呢?我一月在纽约MoMA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每几分钟就换一个姿势,她又在表达什么呢?我觉得可能他们什么都没有表达,或者说他们就是在表达荒诞本身,人们用具体的行为表达一种虚无的感受可能是人类高级的地方,也是让人不解的地方。《城堡》可能就是这样的作品,如果我们非要解读《城堡》,我觉得更适合的解读可能是,生活可能和K身上发生的故事一样无聊而且诡异,而我们每个人都在这样的生活里活着。
加缪在他的哲学散文《西西弗斯的神话》中认为人真正完全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他说人得拥抱荒诞,这意味着承认生命没有意义。他最后一章举了西西弗斯周而复始推动巨石的例子,他认为生活可能就和不断推动巨石然后巨石又滚落的过程一样无聊荒诞,但是英雄的做法是“不蔑视这种注定的无法克服的命运”,当他意识到自己周而复始无意义的荒谬生活之后,他反而会因此而欣然接受。
有的人比如说我,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的时候,就会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人是怎么来的,人是怎么没的,人是怎么活着的类似这种虚无的哲学基本命题;而另外一部分人,不会思考自己为什么活着。然而事实上我们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不管有没有刻意去思考哲学问题,我们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回答“人为什么活着”这个哲学问题。正如加缪说的那样:“判断生活是否值得经历,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学的基本问题。”
不过加缪倒并不趋于虚无,他说了这么一段话让我很欣慰: